李贵安站在风筝小店前，转头问陈情。
寒食节活动众多，风筝、秋千、蹴鞠、斗鸡、踏青。
东市的男女老少，人人个个手里都拿着东西。
要么是画风各异的风筝，手里牵着线，在街上奔跑，边跑边放线，看着风筝高飞。
要么是颜色缤纷的鞠球，走街串巷找小伙伴蹴鞠。
要么是斗志昂扬的鸡，盛气凌人找朋友一决高下，决斗出最强公鸡。
还有神色暧昧的男女，并肩走在一起，时不时脸颊生绯，低头耳语。
嗯……
陈情很想融入这种气氛。
但是不想跟个男的融入这种气氛。
“不了，我对这个没兴趣。”
陈情果断拒绝，转头看向别处。
他除了吃和暴富，什么都不感兴趣。
李贵安挑了个百蝶闹春的风筝，付了钱，拒绝掌柜包好的提议，就这么展开拿在手里。
日头已经渐晚。
天色慢慢暗了下来。
远处的霞光渗透进云丝里，染红天边一角。
“大人，你可有娶亲？”
李贵安把玩着风筝的骨架，随口问了句。
“不曾。”
其实逛集市很无聊，陈情走到腿都酸了，还只逛一半。
除了人，就是人。
商户商贩是多，但大家卖得东西都差不多，见几次，也就没有新鲜感了。
唯独李贵安，真的是一点都不带停歇的。
逛逛这，看看那，吃得都要试，玩得都要看。
给人一种他是傻逼，但深藏不露的感觉。
李贵安笑着追问：“可有兴趣娶一位？”
“有兴趣。”
陈情实在受不住，找了个茶馆坐下，“掌柜，来杯普洱。”
李贵安跟着进来，手里又多了两包吃食，大方地递了一包给陈情。
陈情趴在桌上，摆手拒绝。
李贵安收回手，就着桑皮纸边缘，将纸包里的酸梅灌进嘴巴里。
好酸。
李贵安口舌一紧，无数口水分泌出来，酸得他半天没有说话。
小二提上茶壶和两个茶杯过来。
分别将茶杯放在陈情和李贵安面前。
见李贵安五官全部挤在一起，不知是怎么回事，为他把茶杯斟满茶水，道：“客官，茶好了，请慢用。”
“谢谢。”
李贵安端起茶杯就喝。
“小心烫！”
“噗！”
两道声音同时响起。
发酸的口舌被烫了无数水泡。
好消息：不酸了。
坏消息：但是疼。
“客官对，对不起。”
店小二吓得鞠躬道歉。
他没想到这位客官这么猛啊，刚出炉的茶，端起就喝。
他明明说了慢用。
这，不能怪他吧。
李贵安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“没事，你下去吧。”
陈情挥手，示意对方可以走了。
店小二道了声谢，赶紧离开。
“李大人，你没事吧？”
陈情觑着李贵安脸色，好奇问。
李贵安摇头摆手，用舌尖舔了一下烫伤的地方，又疼又紧绷，稍微触碰，口水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。
难受至极，难受至极。
陈情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的感受，道：“李大人，那我们还逛吗？”
李贵安想了下，摇摇头。
来日方长，明日再逛。
陈情得偿所愿。
倒了一杯普洱，吹散热气，缓慢品尝。
等李贵安休息好之后，送他回了会同馆。
李贵安不忘约定陈情，明日再逛。
陈情敷衍答“好”。
走出会同馆，陈情绕道去了今天吃面的面摊。
老板正准备收摊，看到陈情，脸色变得难看，“大，大人。”
“不必拘礼，教我做面。”
半个时辰后，陈情学完。
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。
抬头看一眼不怎么明亮的月色，转头对面摊老板道：“你教他的时候，可不能这么地道，不然，唯你是问！”
“小的知道，小的知道。”
...
...
“所以，他学了很多我们大明的吃食？”
微弱的灯光在简陋的书房亮起。
宋广濂听陈情说完今日下午的所有见闻，沉吟片刻，表情严肃地看向蜡烛里，逐渐卷曲的灯芯。
“是的，宋老。”
陈情今日下午的纸条，是宋广濂约他戌时在宋家一见。
皇帝不方便与宋广濂接触，陈情便是中间人，负责来回传递消息。
提起李朝，宋广濂异常愤怒，冷哼一声，道：“李朝人精明自负却好大喜功，当年唐高宗攻打高丽，还是新罗的李朝趁机偷袭边境小国，每被发现，就俯首称臣，献礼请罪。安逸一阵子，又故态复萌，惹得唐高宗不厌其烦。最终将高丽南部以及百济，送给新罗，并纳其为藩属国。”
宋广濂一脸厌恶，“如此，他们还不死心，见高丽历史悠久，战绩斐然，便在多年以后，以高丽自居，妄图欺骗历史。”
“这样的国家，这样的人，连自己的历史文化都要偷别人的，简直无耻至极！”
宋广濂似乎是痛恨李朝，提起这几句话的时候，脸色就没缓和过。
他看向陈情：“你告诉皇帝，不要与李朝人深交，若再要赐服赐文，通通不许！”
宋广濂虽然是个瘦弱的小老头，但脾气不小，说这话的时候，急得双手乱飞，不停跺脚。
“还有，他今日所学的吃食做法，全都不许带走！”
李贵安将每份吃食做法，都用笔记下，以防遗漏。
宋广濂害怕以李朝人特性，多少年以后，我大明的东西，或许变成李朝的特产。
所以连这个也不许他们带走！
听到宋广濂如此形容李朝人，陈情觉得十分贴切，并且想笑，但还是忍住了。
朝宋广濂躬身行礼，“卑职一定一字不落，转达万岁。”
“哼！”
宋广濂坐在椅子上，脾气总算好点，看一眼还站着的陈情，道：“你也坐。”
陈情这才坐在椅子上。
宋广濂气呼呼的问：“这次李朝进京，可有什么事发生。”
陈情斟酌了一下语言，将李长静之事，一五一十告诉宋广濂。
宋广濂听罢，“啪”得一声，猛拍桌面。
桌面上的茶壶茶杯，震得飞起。
“无耻小人！无耻小人啊！”
“他们怎么敢？他们不要命了吗？太祖皇帝已经勒令他们不许进贡贡女，他们竟然偷摸带进来！”
宋广濂气得脸都红了。
陈情赶紧给他倒杯酒，“宋老，您息怒，万岁已经责罚他们，听说李长静回了李朝，就溺水身亡。”
“不过是牺牲品罢了！”
宋广濂精确戳中要害。
“您说的是。”
见宋广濂杯中茶水喝完，陈情继续倒茶。
宋广濂又是一口喝下，仍觉得心中怒火难平，把杯子往桌上一摔，“继续倒！”
...
...
宋广濂足足喝了一壶茶，心中郁气才逐渐平息。
“日头不早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气得他都忘记看时间，难为陈情陪了这么久。
“宋老，我有个不情之请，可否请您解惑。”
陈情低眉，恭谨开口。
“你说。”
宋广濂借着跳动的烛光，看向陈情额发。
天庭饱满，耳高过眉，是个聪明又有福气的人。
“为什么您做的青团比别人做的好吃许多？”
嗯？是问这个？
果然是个聪明又有福气的人。
宋广濂看向陈情，问道：“想学？”
“还请宋老不吝赐教。”
宋广濂捻一把长须，不动声色道：“你把那天那个锦衣卫，给我处理了，我就教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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